重走金牛道系列作品选丨罗先贵:大道金牛

  天回镇,这是一座具有厚重历史文化的千年古镇。它的厚重,甚至可以上溯到太古的洪荒时期。我们有理由想象,巴蜀先民筚路褴褛、披荆斩棘从岷江流域来到巴蜀古国,天隳山脚下的这块膏腴之地,其美丽富饶吸引了巴蜀先民驻足于此。他们垒土为坛,祭告皇天后土,祈求风调雨顺,祷告上苍庇护。主持仪式的巫师头插野鸡翎毛,口中喃喃有词,占仆蓍龟,祭以太牢,将美酒洒向天空。祭坛之下,巴蜀先民神情肃穆,匍匐而跪。面朝来的方向,面朝着他们祖先最初发源的圣地。《世本》记载:黄帝生活在黄河流域,属于氐羌系统。人类学和历史学的证据证明:蜀人先民则是远古时期氐羌后嗣。

  之后,天回镇古蜀先民融入三千多年前的金沙文明,刀耕火种,繁衍生息。与三星堆文明一道,为蜀中二璧。很难想像在殷商时期的巴蜀先民能够创造如此之高的文明,天宇之下,波涛之间,天回镇翻开了新的一页。

  商鞅,这位一心要“为秦开帝业”的谋臣,其变法为秦的强大提供了物质基础。秦的虎贲之师挥师东下,六国诸侯惿㯕而觳觫。

  无论是扬雄所著的《蜀王本纪》,或是西汉刘向所编纂的《战国策》,抑或是常璩所著的《华阳国志》,清楚地记载了秦灭蜀的这段历史。

  历史典籍中,最有意义的却是常璩所著的《华阳国志》。司马错与中尉田真黄曰:“蜀有桀、纣之乱,其国富饶,得其布帛金银,足给军用。水通于楚,有巴之劲卒,浮大舶船以东向楚,楚地可得。得蜀则得楚,楚亡则天下并矣!”

  蜀之攻否,是秦一统天下的重要基础和前提。其价值和重要意义已被《华阳国志》说得淋漓尽致。

  曾经的厮杀被岁月收藏,征战的将士化作血色丹岩。呼啸的西风吹过,金牛道上,似乎能看到那八百里秦川尘土飞扬,能听到十万名将士齐吼秦腔!掘开如血的土地,会有剑气冲天,会有锋镝轰鸣,会有无数惊天动地的故事呼啸而出。

  金牛道上,公元前316年,司马错、都尉墨率领的秦军沿着这条道路浩浩荡荡南下伐蜀。一时间金牛道上军旗猎猎,战鼓声声。蜀王仓促应战,被秦军打得丢盔弃甲。蜀王仰天长叹,一切为时已晚。秦军士兵如狼似虎,穷追不舍,蜀王逃到彭山县东北被秦军包围,悲惨地死于乱箭刀斧之下。

  自此,经历过蚕丛、柏灌、鱼凫、杜宇、开明十二世的漫长的古蜀国历史宣告结束。

  若干年后,在一个血色的薄暮四合之时,唐玄宗、唐僖宗疲惫不堪逃难于此。天回,人们更加记住了这块具有魔幻般色彩的地名。

  此地,在千百年的低吟浅唱中,有了一个非同寻常的地理坐标上的意义和价值:金牛道起点,抑或终点。

  古道穿越茫茫秦岭,雾锁巴山,它包括了金牛道、米仓道、荔枝道、子午道、傥骆道、褒斜道、陈仓道七条古道,在纷繁变幻的中国历史上,古蜀道一直是一个重要的舞台。形形色色的风云人物在这里粉墨登场,许许多多的悲欢离合在这里轮回上演。行走在古蜀道上,就仿佛进入了一条时光隧道,回首望去,昔日群雄逐鹿的杀伐、铁血悲歌的人生、红尘一笑的故事,不啻在眼前历历浮现……

  而金牛道,从天回镇起始,拨开云遮雾绕,散落在古蜀道上的一段段传奇,悄然拉开了历史的大幕……

  金牛道上的四川境内,群星灿烂,英才辈出。汉有司马相如,唐有李白,宋有苏轼,明有杨慎,清乾隆年间,金牛道上的德阳罗江则出了蜀中怪才李调元。

  李调元少有奇才,7岁时作《雨滴梧桐》云:“浮云来万里,窗外雨霖霖。滴在梧桐上,高低各自吟。”一时传抄乡里,被誉为“神童”。乾隆二十八年(1763)进士,出仕,办事刚正,人称“铁员外”。历任翰林编修、广东学政。乾隆46年(公元1781)年)正月,擢授通水兵备道等职因弹劾永平知府,得罪权臣和珅,遭诬陷,遣戍伊犁,至1785年方得以母老赎归,居家著述终老。

  李调元在罗江所居之地谓之“醒园”。大门两侧一对联“一门四进士,两院三翰林”,道尽李调元家学显赫。这一时期,罗江人文蔚起,竞美祠垣,其成就盛誉清代四川文坛。李调元故里原名文星镇,现更名为调元镇,素有“山不高而独秀,水不深且独清”的美誉。

  醒园内草木葳蕤,生机茂盛。园内一土丘,有亭翼然,李调元曾于亭上读书。乾隆二十八年(1763)会试诗题为“从善如登”,李调元诗中有“景行瞻泰岱,学步笑邯郸”之句,为副总裁赏识,列为第一。总裁秦蕙田说:“此卷才气纵横,魁墨, 非元墨也”

  李调元罢官后,黯然归籍,在南村买地十亩,建楼一座,名曰“万卷楼”。书库建于乾隆五十年(1785)。其楼四周“风景擅平泉之胜,背山临水,烟霞绘辋川之图,手栽竹木渐成林。”他以赞赏的心情将万卷楼所在园林取名“ 园”,并赋诗:“园初筑 亦悠然,地狭偏能结构坚。叠石为山全种竹,穿池引水半栽莲。拈花偶笑人称佛,戴笠行吟自谓仙。曾到名山游脚倦,此生只合老丹铅。”(《 园杂咏》)

  无论居蜀中,还是在朝廷,李调元说是金牛道上之文学巨擘,实不为过。广泛交游是李调元人生重要的组成部分,一方面,他与袁枚、赵翼、蒋士铨等性灵派诗学大家关系密切;另一方面又与纪昀、姚鼐、邵晋涵、余集、程晋芳等四库馆臣诗文往来频繁。此外,他还与一大批朝鲜文士保持有诗文往复。这种广泛的交往与他诗歌创作关联密切,对其诗歌内容、形式等都产生了深刻的影响。

  不过,以李调元的性格,置身于那种封建时代,注定了李调元的悲剧人生。他与生活在同一时代的曹雪芹有着许多相似的人生经历。二人命运多舛,一个性格太硬,一个为人太直。李调元从一方大员贬为布衣,无奈中只好与文字为伍。曹雪芹的家世从鲜花衣锦之盛,一下子落入凋零衰败之境,使他深切地体验着人生悲哀和世道的无情,也摆脱了原属阶级的庸俗和褊狭,看到了封建贵族家庭不可挽回的颓败之势,同时也带来了幻灭感伤的情绪。他的悲剧体验,他的诗化情感,他的探索精神,他的创新意识,全部熔铸到《红楼梦》里。他宁可“满径蓬蒿老不华,举家食粥酒常赊”

  李调元,金牛道上的蜀中鬼才;曹雪芹,北京古城的文学巨擘。同是乾隆年间人。(注:曹雪芹出生于雍正末年)一个北,一个西,三寸秃笔写春秋,一根傲骨刺苍穹。在这广袤的原野上,二人用巨椽之笔,书写一个悲壮的故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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